我10岁那年，姜小宝出生，我爸我妈欢喜极了，叮嘱我：“姜小桃，弟弟就是咱们家的命根子，十年，我们付出了很大代价，你才有了弟弟，你是姐姐，以后有什么好吃的，好玩的，先可着弟弟，还有，好好看住他，不然打断你的腿。”
 
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付出了什么代价，我敏感地觉察，我以前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。
 
姜小宝没有出生的时候，爸妈虽然也不太管我，但无论我想吃什么，想买什么，他们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。
 
可是自从他出生，我就再也没有穿过一件新衣裳，穿的都是舅舅家表姐穿旧的衣服，但是每年姜小宝都会有好几身新衣服。
 
所以我才不信他们说的，家里穷，爸妈就是重男轻女。
 
这是我的好朋友崔英说的，她爸她妈生了弟弟后，她也和我一样，放学后要看弟弟，不能和别的小朋友一起出去玩，所以我们俩都是边带弟弟，边聊天。
 
崔英的爸妈从她一出生就骂她臭丫头片子，赔钱货，她对我说：“因为我们是女孩，将来要嫁人的，而男人是要养家，传宗接代的，所以他们比我们金贵。”

 
我不值钱，是赔钱货，所以爸妈不爱我了，渐渐的，我变得不爱笑，也越来越不爱说话，除了和崔英，因为我们同病相怜。
 
爸妈没有发现我的变化，他们下班回到家，第一件事就会问小桃，今天有没有好好看弟弟，他有没有尿床，你都给他吃了什么？然后抱起他一阵狂亲，我默默地走到堂屋去烧火，准备做饭。
 
姜小宝五岁那年，我十五。
 
我带着他在路边玩，有一辆自行车晃晃悠悠骑过来，撞倒了姜小宝，他疼得哇哇大哭，那人急忙下来，问：“小朋友，有没有事，要不要去诊所看一看。”
 
我不知道脑袋抽的哪门子筋，对他说：“叔叔，你走吧，他没事。”
 
骑车的男人大概有急事，看都没看我一眼，当真听了我的话，骑着自行车跑掉了。
 
我很庆幸他的跑掉，不然我就会被爸妈烧火棍伺候了。
 
我看着姜小宝哭，他大概觉得没意思，止住哭声，要我抱。
 

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：姜小宝，你可真是我命中的劫数。
刚才把你推到自行车底下，怎么就没有撞坏你呢。
姜小宝到底年纪小，到家也没有提起这件事，依然姐姐，姐姐的叫我，看着他小小的一只摇摇晃晃向我走来，我对自己刚才的心思觉得讨厌，可是也是因为他，爸妈才不爱我，我把他抱起，恶狠狠对他说：“你这个小冤家，我上辈子该你的。”
 
从此后，我再也没有起过扔掉他或者把他害掉的心思，他还什么也不知道，只是越来越沉默，我也想一个人能像爸妈爱姜小宝那样爱我。
 
晚上等所有人都睡熟后，我会悄悄打着手电在被窝写下自己的渴望。
 
我爸我妈没有发现我情绪上的变化，反倒发现了我身体上的变化。
 
那是在姜小宝被撞一年后。
 
我妈说：“小桃的衣服都小了，明天周六到集上去给她买件新衣服，姑娘大了，身量也大了，该买件新的了，总穿别人的旧衣服也不像话，她呀，现在知道美了。”
 
说完，还摸了摸我的头，我受宠若惊，她都好久没有这样爱抚我了。

 
晚上，我做了一个甜甜的梦，梦见我爸我妈带着我在集上买了一件粉色的连衣裙，同学们都夸好看，我笑醒了。
 
结果早晨我爸说，家里有客人要来。
 
我恨死了那个客人，他毁了我的花裙子，如果爸妈因此而不去赶集，不知道再买新衣服又要到猴年马月。
 
中午的时候，叫罗平的男人出现在我家，我一下子惊呆了。
 
浓眉大眼，长得很魁梧的男人，他不就是那天撞倒姜小宝的人吗，如果他把那天的事情说出来，我就完了。
 
因为到家后，我根本就没有和爸妈提过姜小宝被撞的事，所以姜小宝从来没有去医院检查过，而且自那次后，姜小宝总爱闹腰疼。
 
我一直躲在外面，不肯进去，我怕他认出我来，也顾不上恨他了，我本来的计划是想在他喝的酒杯里抹上一圈辣椒面。
 
趁着我爸我妈在外面和邻居聊天，我赶紧熘进屋，恶狠狠对他说道：“那天的事不准说出去。”
 
那个叫罗平的男人笑眯眯看着我：“什么事啊？”

 
原来他不记得我了，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咣当落了地。
 
谁知他用右手指着我：“哎呀，我想起来了，那天我曾经撞过你弟弟，难道你是姜春生的女儿？”
 
我刚刚落下的心又提起来，再次警告他不能告诉我爸妈。
 
他没有问我为什么，反而半弯下腰，脸凑到我的面前：“我知道，你叫姜小桃，好的，我不说，这算我们俩人的秘密好不好，拉勾。”
 
我呆呆望着他，他可真好看，而且说话像温柔的风，现在爸妈从来不对我这样说话。
 
我像中了魔法般伸出手指，和他勾了勾，然后害羞地盯着脚下，我爸进来了，对我吼道：“这是罗平叔叔，叫叔叔。”
 
我没有喊他，转身就跑了出去，听到我爸正和罗平说：“小桃这丫头，被我们惯坏了，你别介意。”
 
一阵风把罗平的话传来：“小桃长得漂亮，性格看着也温柔，我挺喜欢她的。”

 
喜欢，有人说喜欢我。
 
我在学校里独来独往，尤其不喜欢那些和姜小宝一样的男孩子。
 
可是罗平不同，他不仅给我隐瞒秘密，和我拉勾，还说喜欢我。
 
我站在门口，听他和爸爸交谈，知道了他的大概情况。
 
他和我爸是小学同学，也算是朋友，他最近和老婆吵架，要闹离婚，他心烦，就请假来我们家躲一阵子。
 
我爸这个人很讲义气的，他说：“罗平，没问题，我右边的邻居搬走了，让我给他看房子，回头我和他说一句，你就在那里住，不要房租，反正房子没人住也没人气，他会同意的。”
 
罗平连声道谢，我也很欢喜，心中甚至有隐隐约约的期待，至于期待什么，我不知道。
 
罗平很快就搬了过来，他和我爸说，他搞了一张半年的病假条，可以好好躲开家里那个母老虎。
 
他会看矿脉，经常有人请他去看矿脉，给的钱还不少，所以他的生活不成问题。
 

有一次，他看我的衣服破了一个洞，买了一条黄色的裙子送给我，说是为了报答我爸的收留之恩。
 
爸妈早就忘记给我买新裙子的事了，因为表姐又送来一包旧衣服，而罗平满足了我在同学们面前的虚荣。
 
学校里有几个家境好的女同学笑话我，说我是破烂王。
 
罗平给我买的黄裙子，质地很好，我穿上后飘逸又大方，那几个女同学特地跑过来问我从哪里买的。
 
我爸我妈生活虽然过得清苦，重男轻女，但是他们对朋友是很讲义气的，因为这条裙子，他们把我最喜欢的那只花鸡炖了，请他吃饭。
我又有些恼他，第二天中午放学的时候，我没有先回家，先到他的院子里，想和他说道说道。
 
门没有关，我进屋的时候，看见他光着身子在擦身上，当时正是炎热的夏天，大概他也觉得自己是光棍，没人会来吧。
 
我愣了一会，就听到他吼我：“姜小桃，快出去。”
 
我慌不择路，夺门而逃。
 
晚上，他光着身子的影像一直不同在我眼前晃来晃去，我把自己的感觉写在日记里：他像极了我喜欢的郭靖。

 
再看到他时，我都低头快速走过，不敢和他说话，可他像没事人一样，经常来家里蹭饭吃，但是我能感觉到他不停地在看我，眼神中那种炙热我感受得到。
 
我变得爱打扮了，把表姐的旧衣服挑出来，专门穿那种显得成熟些的衣服，崔英看出来我的变化，笑我：“是不是恋爱了，喜欢上哪个男生了，告诉我，姐给你去说
 
当时我正上初二，班上有两对男女同学，很好，别人说他们在搞对象，班上的男生哪有罗平好，全都是毛头小子，不会抽烟，不会皱眉头，罗平皱着眉头抽烟的时候，帅极了，他们一点都不沉稳，只会在放学路上看到女同学大喊大叫。
 
可是我喜欢罗平，不能和任何人说，敏感的我知道，如果说出来将会掀起滔天巨浪。
 
思念的滋味实在难受，所以每天放学后，我都会在罗平的门前站一站，感受他的气息。
 
姜小宝上了学前班，有了自己的小伙伴，不再缠着我。
 
有时候运气好，碰到他出来见到我，他就会塞给我五元钱，十元钱，说是让我买糖吃，我能感受得到他对我是真的好，我看懂了他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。

 
我把自己的心事诉于日记，写他每天穿了什么衣服，见我的时候，对我笑了几次，每次写完，我都会在最后写上一句只有自己才懂的话，希桃平爱。
 
我的意思很明显，希望我能和他相爱。
 
一个周五的晚上，我见到了他的媳妇，五官平平，不太好看，而且颧骨特别高，看起来就特厉害。
 
那天我正在家里写作业，就听罗平的院子里传来争吵声，我和爸妈到了罗平的院子，一个女人跳着脚在骂：“X你妈的罗平，你算什么东西，当初为了留在城里，你上赶着和老娘睡觉，把老娘肚子搞大了，结婚后，我家拿你当儿子对待，你说会报答我们家。你是怎么样报答的，孩子掉了后，知道我不能生育，你就想离婚，还和我搞逃跑，你还是个人吗？”
 
说完她就上前去拽罗平的头发，罗平没有动她，只是脸色苍白，不像我平时看见的他。
 
我爸我妈见状去拉她，她立即躺倒在地上，打起滚来。
 
在村里人的劝说下，她媳妇拿了罗平的五千元钱走了。
 

罗平转身进屋的时候，我看见他抹了一下眼泪，我的心一下就被击中，我不相信，罗平会是他媳妇说的那种人。
 
第二天，爸妈带着姜小宝去赶集，我拿着自己的作业去问罗平题，进屋的时候，他喝多了，一碟花生米，一瓶白酒散落在桌上，而他倒在炕边。
 
我努力想去扶他，想把他往里面扶一扶，却不推动他。
 
他睁开眼，看见是我，苦笑了一下，开始胡言乱语：“芳芳，我和她真是过够了，你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，当初明明是她趁我喝醉，主动投怀送抱，后来又以假怀孕威胁我，结婚后，我挣的所有钱都给她，我认命了，谁知她根本不能生育，结婚后，她不让我碰，和我分房而居，后来又说摔跤孩子掉了，芳芳，我对不起你，从和她酒后乱性开始，我就再也没有喝多过，我对不起你。”
 
我不知道他口里的芳芳是谁，只是觉得心疼他，他和我一样都是不被人待见的人，我要疼他，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，把脸贴在他的脸上。
 
他轻轻抚摸着我，一句接一句叫着芳芳，然后，他开始把舌头放进我的嘴里，带着酒味的气息逼人，我紧紧搂住他。

 
自从他来后，我的心里有了寄托，因为他经常给我家买一些东西，爸妈对我也不像从前那样苛刻，他还给我辅导功课，他笑起来像明星一样好看，还有，他和所有的小男孩都不一样，他特别沉稳。
 
不知道什么时候，我们的衣服都不见了，那个早晨，他把我当成芳芳，我把他当成最爱的人，我们翻滚在一起，他狠狠地亲我，咬我，我没有吭一声，一是不敢吭，二是那是一种灼热的痛，还有一种难以名说的快乐。
 
如果这是飞蛾扑火，我愿燃烧自己。
 
我要代替芳芳狠狠爱他，虽然我不知道芳芳是谁，以后他会告诉我吧。
 
罗平的激动平息下来，他看着我洁白的身体，似乎才清楚自己刚才做什么，他穿上衣服，对我说道：“你怎么在这里，快回家。”
 
我看着他慌乱的神情，从他的后背紧紧抱住他：“罗平，我爱你。”
 
他颤抖了一下，挣脱开我的怀抱：“你疯了，快回家。”
 

正在这个时候，我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：“罗平，我们在集上买了两条鱼，给你拿一条来，回头你自己做啊。”
 
罗平看着我，傻掉了。
 
我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……而我还光着身子......
情急之下，我扯过床上的被子，盖在头上，并且对他嘘了一声。
 
而他似乎也懂了我的意思，快步迎到堂屋，对我妈说：“嫂子，你来了，谢谢你了，我正想吃鱼呢。”
 
我妈说道：“好几天不来了，你一个单身汉，乱哄哄的，你大哥说了，让我有空给你收拾收拾。”
 
只听到罗平吭吭哧哧又说：“嫂子，不方便。”
 
我妈掀开门帘似乎看了一眼，而我把自己在被子里裹得紧紧的，大气不敢出一声。
 
就听见我妈说：“兄弟，知道你和弟媳关系不好，可你这，也不好。”
 

说完就听她蹬蹬走了。
 
我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，大口喘着气，单身汉的被子，味道确实不怎么好闻。
 
罗平阴沉着脸进来：“姜小桃，穿衣服回家，以后我这里不准再来。”
 
我麻利地穿上衣服，走到门口，回头对他倔强地说道：“就不，我一定要让你爱上我。”
 
然后赶紧熘回了家。
 
我妈问我干什么去了，我回答去找崔英玩了。
 
他们噢一声，就去地里干活，让我把小宝看好。无论我干什么，他们都不在乎，他们只在乎我有没有看好小宝。
 
等他们走后，小宝走到我面前，摊开手：“姐，吃糖。”
 
他手上静静躺着一块大白免奶糖。
 
看着他天真稚气，明亮亮的大眼睛，我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情感。
 
以前，我特别讨厌他，只要听到他哭，爸妈就会责怪我，有时候还会打我。

 
但是现在他大一些了，懂事了，知道他哭了，我会挨打，所以我看着他的时候，无论栽多疼的跟头，都忍住不哭，只是爸妈不是那么好骗的，姜小宝是男孩子，手上，腿上玩的时候经常磕坏，我还是免不了一顿打。
 
想到这些，我把糖一把拨拉到地上：“我不吃。”
 
我爸回来取工具，看见此幕，狠狠扇了我一个耳光后，抱着姜小宝下地了。
 
我耳朵嗡鸣坐在写字台前写日记：“我恨姜春生，我恨姜小宝，我恨我自己。”
 
最后我写上一句：“今天最高兴的一件事，是和他爱。”
 
从此后，趁着我爸妈不在家，我就会去找罗平，可他每次都会冷着脸对我，催我快走。
 
难道他也不爱我了，晚上抱着日记本，我努力回忆和他在一起那天，他疯狂的样子。
 
此刻电视里正传来一首刘德华的歌：“忍心负气绝情断义，曾经心无凝情如海，因为相爱让彼此存在，如今风不来花不开，剩一片相思成灾。”

 
听着歌我落泪了，没有人爱我，我不配被人爱。
 
我的相思成灾，发烧发得厉害，根本就不能去上学。
 
爸妈还要上班，我昏昏沉沉躺在床上，也不知过了多久，听到门响，以为是爸妈回来了，却听到夜思梦想的那个声音：“姜小桃，姜小桃。”
 
有一双大手温柔抚摸着我，扶起我的头，听到他在我耳边说：“傻丫头，你怎么把自己弄感冒了，你爸妈临时加夜班不回家，小宝早就被送你姥姥家去了，你爸妈让我给你送点吃的来，天呀，这么烫。”
 
他要背起我送医院，我迷迷煳煳攀上他的脖子：“罗平，你不要走。”
 
他一动不动。
 
我喃喃对他说道：“这个家里没有人喜欢我，爸妈不喜欢我，爷爷奶奶也不喜欢我，只有你对我好，给我买裙子，买吃的，罗平，你老婆对你不好，我对好，行不行。”
 
罗平半天没有声音。
 

他也突然紧紧抱住我：“傻丫头，你太傻了，你会后悔的。”
 
得到他的回应，我有了力气，仰起头对他说：“绝不，拉勾。”
 
他和我拉了拉勾，那眼里全是宠溺。
 
我和他好了，每次和他在一起，我都缠着他要了一次又一次，他也总是抚摸着我光滑的身体说：调皮的小东西还没要够是不是？然后他一遍又一遍亲吻我要我，说：你里面真紧，甚至落下泪来，一遍又一遍说着太美好了。
 
男人的落泪很让人心疼，有时候我感觉自己是大人，而他是个孩子，把他的头抱在怀里，一遍又一遍抚摸。
 
我们只能在父母上夜班，走亲戚，去赶集的时候才敢在一起，如果平常看到我，他会假装亲热的摸一摸我的头：“小桃，又长高了。”
 
我有时不和他说话便走开，我爸就在背后骂我：“这死丫头，越大越不懂事，你罗叔疼你呢。”
 
他不知道，我懂事，而且懂事的很，我也知道罗叔很疼很疼我。


 
我甚至在心里暗想，罗平要是娶了我，一定吓你们一大跳。
 
罗平会偷偷给我钱，让我买新衣服，但是我不敢去买，把那些钱藏在一个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，我幻想将来能够和罗平一起生活的时候，拿出来再向他炫耀：看，我是不是一个会过日子的小媳妇。
 
数着那些钱，我都会笑出声来，我在日记里写到，每当和他在一起，我都会好高兴，好满足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，但愿我们的爱天长日久，山无棱，天地合才敢与君绝。